作者:方张郑
写下“回桐城”这个标题时,一定有键盘侠开喷:“你这是蹭热度、碰瓷名人”,“总理是定远人、合肥人,跟桐城什么关系?”
是的,提出这些疑问也是常情。
可是,如果没有特定的情缘,如何解释他以一国总理之尊,下榻小县城一夜?
又如何理解他当着一众学术大咖的面,强调自己与桐城派的渊源?
又如何看待他在《追忆李诚先生》一文中,饱含深情地回忆自己熟读桐城派名篇的温馨时光?
李诚,被称作“桐城派最后的人物”。
李诚曾在桐城县城马家双桂楼求学于马其昶。李诚常说:“我自幼出自桐城门下,虽非桐人,但亦算是半个桐城人。”
又说:“我一生有三个得意门生,即马茂元、舒芜、吴孟复。”马茂元、舒芜分别是马其昶孙子、外孙,而吴孟复则是马家女婿。
每每此时,少年时的总理都默不作声,转身却跟别人说,自己是李诚的第四个得意门生。
这话传到李诚耳朵里后,他大喜:“此子日后必当大任。”
后来,总理也一直与马家保持着联系。马茂元每有新著,必寄给这位小同门。总理也帮助支持桐城马氏文献出版事宜。
2015年春节前夕,总理会见国务院参事、文史馆员时说:“大家知道,我是安徽人,受了点桐城派的影响。”
总理谦逊,说“受了点影响”,而非“受了影响”,乃是认为桐城派博大精深,自己还未深入其中。
但他对桐城派作家作品又那么熟悉,具体到姚鼐又叫姚姬传,《古文辞类纂》的篇数,《经史百家杂钞》繁、简两版,都信口拈来。
所以,总理说“大家知道”,是乐于表明自己师承桐城。总理去世后,有人称他是“最后的桐城派”。
总理饱读诗书、看遍山海、通晓中外,却如此看重桐城,乃是视桐城为精神故乡、皖省的人文渊薮。
我们小看桐城,只是因为我们未曾走出小我,还没得及翻开先贤之书,没有掂量龙眠、浮渡分量之重。
2011年7月4日下午,桐城高温34度。总理冒着高温湿热,从安庆来到桐城范岗镇杨安村,参观优质水稻生产示范点。
秧苗青翠欲滴。总理蹲下来,仔细察看一棵正在分蘖的水稻。他伸出双手,细细地数着:“13根,一亩产量在1000斤以上。”
总理说得非常在行,学者本色。他常说:“天下大事必作于细。”
接着,总理来到村里看望乡亲们。他在板凳上坐下来,与大家拉起了家常,细心询问土地流转的租金、村民的打工收入。
村民说,每家都有流转地租、种粮补贴、打工工资三笔收入,日子过得比以前好了。
大家你一言我一语,毫不拘束,中间坐的仿佛是位老朋友。欢声笑语,不时传出。
天气炎热,总理的心也是火热的。豆大的汗珠,从他的脸颊滑落。
半下午的骄阳,仍然似火。
总理驱车来到桐城城区,走一走六尺巷、桐城文庙。进入文庙大门,他向工作人员微笑、挥手。
他走路很快,不时用纸巾擦着额上的汗水。人们看到总理,都要与他握手。他微笑着,主动走上前,与大家一一握手。
在桐城派陈列馆,六尺巷故事主人公张英后裔张泽国向他介绍桐城文物,百科全书式学者方以智、一代名相张英、诸多桐城派名家的真迹......
总理听得认真,看得仔细。
那一刻,他一定百感交集,一定想起他早年背诵的名篇,一定在心中向恩师李诚默默祷告:我代您回到了桐城。
在得知桐城博物馆将建新馆时,他高兴地说:“祝你们成功!”
离开博物馆,坐上中巴车后,他看到许多群众在街道两旁,又打开车窗,和群众挥手致意。
那样的和蔼可亲,那样的平易近人。
7月5日,又是34度。
总理一早又来到和平农贸市场里,沿着长长的摊位,一边察看一边与群众交谈,询问肉禽蛋菜等的价格和销售情况。
在蔬菜摊位上,他询问紫芋、西红柿的价格,关心价格的涨跌。在猪肉摊位,摊主告诉总理,猪肉比春节时涨了三块钱。
总理当即要求有关部门,保证“米袋子”、“菜篮子”等供应,保持物价总水平基本稳定。
将要离开时,总理在人群中发现一位可爱的小孩,疼爱地轻拍了他的脸蛋。
总理没有豪言壮语,但一举一动、一颦一笑,总是那么令人可亲可敬。
很多人说总理是书生,那腹中的诗书,有一部分来自桐城,有着桐城文章里的家国天下。
大家都说总理亲民,那心系的百姓,有生活在精神故乡的桐城之民,有基层博物馆的工作人员。
总理离开数月后,国务院办公厅函复安徽省政府:经国务院领导同意,桐城市博物馆馆名可定为“安徽中国桐城文化博物馆”。
总理来的那天,虽然炎热,但很多人都记得有微风。
那风,吹过总理,也吹过桐城的百姓。